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触电巴黎墙 (第1/2页)

巴黎圣母院的穹顶正在渗水。

林穗的丙烯颜料桶晃了晃,一滴钴蓝坠在修复了一半的《红色娘子军》壁画上。画中吴琼花高举的步枪被染成诡谲的深海色,这让她想起昨夜塞纳河畔的霓虹——画廊经纪人皮埃尔摇晃香槟杯说:“林,你的《机械缪斯》系列还缺最后一幅,我们需要更暴烈的工业美学。”

她将鬃毛刷戳进松节油罐。脚手架在阴雨中发出轻微爆裂声,1972年的中国援建标识锈迹斑斑。当指尖触到壁画暗藏的金属导线时,一道蓝光突然吞噬了圣母院彩窗。

坠落。

无数画面在视网膜炸开:戴绿军帽的女孩被推下河堤,黑棉袄吸饱了水像铅块往下拽;泛黄的苏联数学期刊摊在谷垛上,草稿纸写满微分方程;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野菊花环,血顺着镰刀刃滴进黄土……

“穗丫头睁眼了!”

浓烈的艾草烟呛进气管。林穗猛地坐起,撞翻搪瓷缸,1975年的阳光透过塑料布钉的窗户,将斑驳的“农业学大寨”标语烙在她手背。

炕沿围着一圈补丁摞补丁的村民。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往她嘴里塞蒜瓣:“王铁柱捞你上来时都没气了,得亏周家小子给你做那个啥…人工呼喘!”人群爆出哄笑,有个沙嗓门阴阳怪气:“到底是上海娇小姐,刷个标语都能栽河里。”

她低头看自己肿胀发白的手指。这不是那双握惯钛合金调色刀的手,指甲缝里还嵌着半干的红漆——真正的林穗,恐怕早溺死在那个为公社刷“批林批孔”标语的清晨。

“让让。”

门帘被掀起的声音像钝刀划麻布。来人影子先罩住她,灰扑扑的却异常高大。男人把铝饭盒搁在炕桌,露出腕骨嶙峋的手:“红糖水。”他说话时并不看她,中山装领口露出半截蓝格手帕,绣着极小的俄文字母Ж(注:俄文“生命”缩写)。

王铁柱突然挤到炕前。他身上的鱼腥味混着烧酒气:“周延川你充什么好人?穗妹子落水前可跟我约好晚上看电影!”油腻的巴掌拍向她后背,“走走,哥带你去公社卫生所复查…”

“她需要静养。”

周延川横插一步。林穗注意到他左腿微跛,但脊梁挺得像村口那棵雷击过的老槐树。王铁柱的拳头擦过他颧骨,搪瓷缸“咣当”砸地,鲜红的“先进生产队”字样裂成两半。

“你个反动机器!”王铁柱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,“昨晚牛棚收音机收到敌台,有人听见你念英文!”他抖开纸,是半张被火烧过的《参考消息》,空白处写满算式:д²u/dx²+λu=0(注:波动方程)。

周延川瞳孔缩了缩。林穗突然抓住王铁柱手腕:“这画的是你!”她蘸着红糖水在炕席上速写:男人抡镐头的肌肉线条,背景是层叠梯田。王铁柱喉结滚动:“…把我画这么壮?”

“贴在公社光荣榜,全县女青年都能看见。”她扯出个虚弱的笑,余光瞥见周延川捡起碎瓷片。他食指被割出血,却用血在墙角补全她摔散架的标语——原本的“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”被他改成“千万要记得修堤坝防洪”。

暮色爬上窗棂时,周延川留下个粗布包。里面是烤得焦脆的土豆,还有本裹在油纸里的《列宾素描集》。扉页钢笔字遒劲:“活下去。周。”

林穗咬开土豆,黑焦皮下滚烫的甜。油灯忽明忽暗地映着墙角那行血字,她蘸着土豆灰涂抹修改,将“防洪”二字描摹成谷物抽穗的形状。

村西头传来狗吠,林穗裹着打补丁的棉袄摸出院门。月光把夯土墙照得惨白,她看见周延川蹲在井台边,左手握树枝在地上疾书。风掀起他磨破的袖口,小臂上一串青紫淤痕组成奇怪的几何图案。

她踩断枯枝的声响惊动了他。周延川猛地起身,树枝扫过泥地,那些复杂的积分符号顷刻化作凌乱划痕。林穗举起油灯,昏黄的光圈里浮动着未散尽的算式:ζ(s)= 1+ 1/2^s+ 1/3^s+…(注:黎曼ζ函数)。

“周会计在算什么?”她故意用村里人的称呼,“生产队的工分?”

井水在他铝饭盒里晃出细碎银光。他转身时,林穗瞥见后颈有块皮肤颜色稍浅,像被药水腐蚀过的纹身痕迹。

“暴雨冲毁三号堤坝的概率。”他把饭盒推过来,水面浮着几粒枸杞,“喝了。”

枸杞的甜润里混着铁锈味。林穗突然抓住他欲缩回的手,虎口处新鲜的烫伤泡着井水:“你煮红糖的水,是拿这个伤的换的?”

更梆声撕开夜幕。周延川抽回手的动作像受惊的夜枭,中山装下摆扫过井沿,一本笔记跌落在地。林穗抢在之前翻开,泛黄的纸上画满导弹剖面图,页脚标注着1968年的日期。

“周怀民是你什么人?”她脱口而出。2025年的解密档案里,那个因燃料配方被灭口的科学家,遗物照片中有同样的笔迹。

周延川瞳孔骤缩。远处突然亮起火把,王铁柱的破锣嗓炸响:“抓特务!有人往井里投毒!”纷乱脚步声逼近,林穗被他猛地推进井壁凹槽。青苔的湿冷渗入后背,男人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:“别动。”

火光跃上井台时,林穗的食指正按在他锁骨下方。那里有串凸起的疤痕,借着月色细看,竟是微雕的化学式C3H5N3O9(注:硝化甘油分子式)。王铁柱举着火把探头,周延川忽然扣住她的后颈压向自己胸口。

“搞破鞋!”张建军尖利的嗓音刺破夜空。火把掉进井里,滋啦一声熄灭。混乱中周延川的唇擦过她额角,沙哑的低语混着硝石气息:“明天去公社领颜料,就说要画《春耕备战图》。”

当人群散去,林穗在井底捞起湿透的笔记。泡胀的纸页间粘着朵风干的野菊,花萼处用针尖刻着极小字母:Жизньзародину(俄语:为祖国献身)。

晨雾漫过打谷场时,公社革委会主任盯着她的素描本啧啧称奇。王铁柱脖子上的红围巾在风里飘成一面旗,那是她连夜用旧被面改的:“铁柱同志勇救落水知青,该画进光荣榜。”

“但背景梯田要改。”林穗的炭笔划过纸面,“改成周会计设计的防洪堤,您看这导流渠的弧度……”主任的茶缸盖叮当响:“小周还懂水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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